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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胞胎二十歲生日後半年宮家四人全員到齊,一早擠在大阪的某個團地公寓裡忙碌著。宮爸爸把車上最後一箱行李搬上來後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口,正彎腰在玄關處清點物品的治抬頭看見動靜想去幫忙,身後的侑以更快的速度穿過他,主動接下父親手上的紙箱。
「小侑都是當上首發的人了,慢點拿注意腰。」宮爸身後的宮媽媽看見侑的貼心之舉露出微笑,嘴上卻仍是放不下的叨唸。
侑轉動手中的箱子,調整成更好使力的姿勢無所謂地笑笑,跨過他的兄弟以蹲下的姿勢把箱子放在最後頭的空地板上,還附贈耍帥的笑容。
「是啊,首發舉球員可別傷到身體了。」治隨母親應聲。
「這箱超輕的,倒是老爸從樓下搬上來才要小心腰吧!」侑爬起身往前靠近治身後,捉弄似地拍了治彎腰而翹起的後臀,侑不但接下治話中帶刺的關心,還試圖用玩笑的方式向治和好。結果治不領情,沒有回應只是換了姿勢繼續開箱檢查家具物品是否齊全。侑見治還在和他鬧彆扭,轉頭先邀請父母趕緊入內。
今天是兄弟倆搬出來住的第一天。嚴格來說他們在十八歲就已早早離家,但當時初入社會羽翼未豐,時間與金錢皆有限的狀況下一個住在黑狼配給的球員宿舍,一個住在日式料亭提供學徒留宿的閣樓裡。狹窄、擁擠、悶熱,伴隨著極差宿舍隔音傳來的深夜噪音或身旁的學徒打呼聲——在吵雜環境下雖獲得不甚佳的睡眠品質,他們卻也有些慶幸成年後第一次分隔兩地的夜晚,不會安靜得讓人失眠。
捱過苦悶的前兩年,宮家雙胞胎正迎來人生的事業起步階段:侑成為黑狼隊裡的首發舉球員,料亭師傅提拔治負責煮晚餐時段的白飯及製作醋飯,好吃的飯對於有口碑的料理店那可是門面般重要。
所以為什麼搬家?和師傅及其他學徒收拾完料亭,治擠在昏暗的料亭閣樓裡側躺在學徒們共同鋪設的大床鋪上打開手機,看著忙了一天沒時間注意的訊息,除了稻荷崎排球部的校友群組之外,大部分都來自他的兄弟。
宮•全世界最強的舉球員•侑
嘿,你下週什麼時候休假?還是週三嗎?我們去市區玩吧!
宮•全世界最強的舉球員•侑
我有很重要的好消息要跟你說!必須要親自跟你講!你哥我可是先贏一步了啊哈哈哈
說到這裡,身為雙胞胎之一的治當然能看出侑的話中之意。看他哥在另一頭感覺得意得都快上天了,治從手機螢幕的反射看見自己無意識揚起的嘴角後很快地恢復表情,翻身平躺用雙手打字回給對方。
宮•全世界最會煮飯•治
上首發了?不錯,終於不愧對你的聊天室暱稱了。
另一頭,侑知道治有空看訊息的時間大約落在此時,平時只會把非緊急的內容看過一遍後白天再回覆的他這次卻急得打過來讓治嚇了一大跳,料亭學徒連忙起身抱著手機跑到樓下,解開後門大鎖出了店外。
「笨蛋、就跟你說這時間我旁邊還有其他人在休息,不能直接打過來啦!」治站在無人的路燈下點開通話鍵。
「你怎麼知道的?我還沒跟任何人說!連爸媽他們也沒說耶!」侑此刻的驚訝讓他才不管治說的那些,清亮又興奮的聲音從電話裡傳過來。
兄弟愉快的話音掃去了治的疲憊,他裝作無奈的喟嘆幾聲,又神秘兮兮地開口:「都不知道是誰,前兩個月天天向我碎念『唉唷不知道今年的首發名單能不能有我』、『我真的好想上首發啊不想再當替補了』……」
笑聲搭配著一陣熟悉的布料摩擦和些許噪音從電話裡傳出,球員宿舍的床架有些老舊,躺在上頭翻身時總嘎吱作響,這兩年治已經能從聲音分辨他家的舉球員現在是以什麼姿勢躺在床上和他講電話。
「哼——阿治也是蠻懂我的嘛。」侑趴在床上抱著枕頭,勾起小腿晃動著。「你下周三有沒有休假?我們出去『玩』嘛。」
侑在玩一字上咬得重了些,搭上整體變得黏糊、軟下來的語氣。治不可能不知道——親情與愛情的分界在翻身和話語間被侑拿捏,這是小情人正撒嬌著想約會呢。勾人的關西腔像綿軟的雲朵棉花糖輕輕撲在治的耳朵,從侑最開始的哼聲便讓他甜得心口微微發緊。
將近三週沒見到阿侑,說沒幾句就快要起反應。治一邊調整他褲襠的位置,一邊聽見明顯的撒嬌攻勢後把笑聲含在嘴裡,富有磁性的低音回傳給獨自在宿舍裡的侑。
「好啊,我們出去『玩』吧。」治把手機拿得更近,用比起平常較低的聲音補充一句:「通宵都陪你。」
獨守空閨的舉球員在宿舍發出不會被敲牆壁的最大音量尖叫後掛上電話,隨後在他和料亭學徒的訊息欄裡留下好幾則的似叱責的嬌嗔:男朋友比他想得還要色啊!去遊戲中心打遊戲也是玩呀,通宵想做什麼呢!晚安了色治!
治愉悅的心情延續到下周三和侑在車站碰面。他們在市區晃了一圈,去商店街陪治買吃的填肚子,再到運動用品店陪侑買備品,再到遊戲中心玩了兩場對戰讓贏家決定晚餐,最後在拐兩個轉角間稍稍變裝,一前一後分別進入同一間愛情旅館裡坦誠相見,各種意義上地達到水乳交融。
高潮後的滿足讓兄弟倆躺在床上,侑側身靠在治平躺的臂膀裡,他們的肌膚上就算黏著精液和汗水也不願動彈。
「阿治,我們一起住吧。」侑把臉貼在治的胸膛上,性事後還濕潤的一雙眼睛汪汪地看著他。
「不吧,你那邊也好不到哪去。特地跑過去睡黑狼宿舍的地板,我還是在閣樓擠一擠就好。」
「不是啦,」侑撐起身體坐在床上,一手撥開被汗水打濕黏在額頭上的金髮,「我是說——我們在外面租房子一起住吧。」
於是租房一事被提上行程,侑不知怎麼和父母說的,但治確定他們得到樂觀其成的答覆後,經歷一番功夫終於如願挑選到地段、租金、格局配置合理的房子,花上侑第一份首發的球員薪水和治三個月的學徒薪水,添購家具並租下這間團地公寓。
事情並不永遠如此順利。從找房子到挑家具,甚至是瓦斯爐和冰箱的牌子兄弟倆都可以說上一嘴爭執個不停。幾度治都快要放棄,自暴自棄似的說還是我們別一起住了吧,繼續住舊宿舍和破閣樓算了。反正未來誰有錢就自己先搬出去住。一句話把侑激得整個人都要跳起來,表示唯有這個說什麼都不可以,於是又繼續討論那些讓他們吵起來的事情。
治在兩人吵架的這陣子其實已經明白侑的想法和立場,難得他良心發現是自己應該道歉的,只是他還沒找到一個適當時機,或者說坦承心意。此次搬家的意義遠不止他們表面上討論的那些。
「治,最後你們挑了這款瓦斯爐呀?」宮媽媽抱著一小箱調味料先走到廚房,低頭看向灶台。「這款是高級貨。」
高級貨。治在心裡被刺了一下。他還記得當時和侑兩人深夜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大賣場家電櫃位前吵得不可開交,看到店員過來勸架後覺得丟臉,最後又一起搭車離開的事情。
「阿治幹嘛先走啦!那個牌子很好啊!」
「白癡我們要趕不上電車了!」
「明明又還沒最後一班!你急什麼!」
雙胞胎拉拉扯扯地離開賣場走到鄰近車站附近的小巷邊停下,侑不肯再被治拉著走了。
「……那個瓦斯爐你知道多少錢嗎!我買不起!」治見侑不走,一下甩開他的手,兩人各佔一方看著對方。在料亭當學徒,還在料亭樓上的閣樓蹭吃住,師傅肯給他一些零花錢出門見見世面治都要感謝無比,怎麼還奢望買一台要價近一個月房租的瓦斯爐。
「我買啊!我打球又不是沒有錢!阿治在家就可以自己研究食譜、」
「所以我才不要這樣!」
侑往前靠近一步,治防備似地往後拉開距離。侑伸手抓住治甩開他的手,現在變成纏著人不放的反而是他。
所以、所以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治掙不開侑緊握的手,只好側過臉不讓侑看到他的表情。明明約定了要比對方過得幸福,為什麼現在卻好像需要你來施捨我,為什麼要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年紀漸長的宮兄弟不再總以憤怒和肢體衝突與對方溝通,更多時候沉默會佔據爭執的後半段,但要說是冷戰也不至於此。見侑不繼續大吵大鬧,治便由著他牽自己的手,直到趕搭末班車的人潮逐漸聚攏才鬆開。
末班車廂內,慘白頂燈照在疲憊的料亭學徒和職業排球選手上,都市夜景藉由車窗一幀幀地掠過他們。治轉頭盯著看向窗外景色的侑的側臉,彼時憤怒與羞愧的情緒如潮水般退去,在兩人之間留下潮濕而隱密的痕跡。他落在座椅間的手掌重新握緊又鬆開數次,終究還是沒有碰侑的手臂。
「我下車了。」侑輕輕拂過治的手背,像是在拿起地上的背包之前只是不小心碰到。
過了幾站後下車的治回到料亭,睡前收到侑的回覆:瓦斯爐有點貴,但我會處理好所有事情。治睡醒也沒有回覆這則訊息,直到侑傳了其他內容。他能有什麼辦法呢?在好幾位學徒間每天試圖比其他人多學一點、多進步一點,排球比賽以外的世界原來也還是一種比賽,時間不夠、金錢不夠,拿捏釜鍋煮飯的火力和時間與掌控瞬息萬變的即時賽況沒有分別。治知道沒有被施捨,但比自己往前一步的人只是回頭看,他就要被探尋的目光灼傷。
「厲害吧,那個是在黑狼的前輩也要搬家了,新家裝有IH爐用不到所以給我的二手用品。」侑跟在宮媽媽的後頭走進廚房,用著中等的音量補充說明:「被我撿到近乎全新的好貨!」
治很意外,侑沒跟他說那是二手貨。前兩天他們兄弟倆先到公寓裡大掃除,侑順便請工人到家裡安裝瓦斯爐。礙於外人在他不好發脾氣,但治還記得看到工人正在為灶台裝上日幣數萬元的含烤箱、能定時的三口瓦斯爐感覺天都要塌了,原來侑想到的辦法是按照原計劃買下最頂級的那一款。氣得他兩天不肯和侑說一句話,但也是經過幾次測試他就被瓦斯爐優秀的性能給折服,不得不認同東西買得好就是不一樣。
治走到客廳,看侑和父母忙著把一些生活用品擺到應有的位置,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小治?小侑跟爸爸去給廁所裝收納伸縮桿了,你跟我來廚房把工具擺好。」站在廚房中島的宮媽媽呼喚治來到身邊,母子倆開始把調味料和幾個鍋具放到收納櫃裡。
「你比較常煮飯,這些你看看是不是都放在順手的位置。」宮媽媽打開灶台上方櫥櫃的門,把醬油和味醂等基礎調味料放在能一眼所及的位置。
「你就別跟小侑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啦老媽。」治心虛地回答,但養育孩子二十年的母親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和侑是什麼狀況。
「……這是你們成年後第一次獨立在外租房,兄弟倆互相有照應我和爸爸都很放心。」宮媽媽拿出一瓶醋,想要伸手放進櫥櫃後方,但身高不夠只能一點一點地用手把醋瓶往後推,治看見母親的動作後笑著接過手把醋一次擺到位。
「以前你問我,你跟小侑誰比較不讓我費心?在小時候我可能會說小侑確實調皮得讓人頭痛,但小治也……你們都長大了,我現在只希望你們過得開心、好好相處。不要盲目在意、顧忌不了解的人對你們的意見與評價。你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啊。我相信你們做的決定。」宮媽媽轉身,拍拍身旁高了他不少、已經可以清楚看見高處櫥櫃內部的兒子手臂。「我和爸爸永遠都支持你們,不論任何事。」
「……不論任何事?」治語帶哽咽地問,淚水逐漸模糊他的視線。
「不論任何事。」
宮媽媽踮起腳尖,抱緊了彎著腰靠進母親懷裡,並在肩上流淚的兒子。帶著關西人的豪放與溫柔,宮媽媽向兒子眨了眨眼,治聽出母親的話外之音。之前和父母提起租房,治發現侑之前已經向他們說過此事並且提供不少幫忙。為此,父母還單獨找他回家裡吃過一次飯。少了侑在場,治自然擔起在飯桌上侃侃而談帶動氣氛的那個角色。他說起近期在料亭學得如何、分享額外加入什麼材料就能讓家常料理更加美味、煮釜飯的水量斟酌更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小侑呢?你最近還有跟小侑聯絡嗎?」宮媽媽治說完一長串的話題後,在治咀嚼飯菜的空檔詢問。
治愣了一下,隨後又稍微低下頭拿起湯碗喝湯掩飾他淺淺的笑意。
「他很好,我們偶爾也會一起出去玩。」治放下碗,盯著擺在秋刀魚旁醬油染色的狐狸形蘿蔔泥繼續說:「阿侑很會找出共同休假日抓我到處去走走。他陪我去逛食品材料行看批價,我就陪他去看體育用品店買護膝,嘴上說討厭我不打排球了,但看到我煮出好吃的東西又是最高興的人——他齁。」
治說到這裡,已經被沉浸在他們約會的細節給逗笑。
「……你跟小侑在一起開心嗎?」坐在他對面沉默許久的宮爸爸開口。
「當然?雖然我們常常吵架,對彼此說過分的話……他依然是我最好的兄弟。」治不懂爸爸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在治看來,宮媽媽的笑容沒有改變,但卻有什麼好像變得不一樣了。當時他還不懂為什麼,直到這次搬家時媽媽在廚房單獨和他說話他才明白。
四個人幫忙搬家動作總是很快的,晚餐前就已經把堆積在公寓裡的行李、家電都擺到正確的位置,現在公寓已不再只是空蕩蕩的出租房,而是宮侑與宮治兩人的家。本來治想著挽留父母在這裡吃過他煮的飯做答謝,但宮家父母表示難得從兵庫來一趟大阪,抓時間在市區的景點走走看看,很快就離開雙胞胎兄弟的新居。
「晚餐要吃什麼?我煮。」
「……真的嗎?叫外送也可以哦?」
在父母離開後,治今天第一次向侑主動搭話。很久沒吃到治的手作美味飯菜的侑開心得語氣都高了幾度,又想到他們今天忙著搬家,累了一天其實也不好意思再讓治下廚煮什麼。侑在心裡說服自己,渾然不覺他鬧彆扭兄弟的隱密討好。
治沒有回應,重新走回廚房打開冰箱看看宮媽媽都給他們帶來什麼小菜與食材,又轉頭從櫃子裡拿出裝米的盒子與釜鍋。
「白癡,是我想做給你吃啦。」
侑開心得在屋子裡亂竄,自動自發地去把剩餘的搬家混亂收拾乾淨,在餐桌上擺好餐具。他依循熟悉的米香味走進廚房看治料理的背影,把這樣美好溫馨的畫面烙印在心裡。
發覺背後視線的治站在爐灶前用湯勺翻動鍋子裡的湯水,轉頭說:「你要是這麼閒,就去冰箱挑想吃的小菜出來裝盤。」
侑走到感動破壞者治的身邊,原來他在重新加熱的那鍋湯是他們都喜歡的媽媽牌豬肉味噌湯。在他把小菜一碟碟端上餐桌後,便聽到治問自己要吃幾顆飯糰。
「只是簡單的鹽飯糰哦,配著老媽帶來的小菜和豬肉味噌湯吃。」治一邊耐著高溫,用沾過水和鹽粒的雙手抓取剛煮好的白飯,在掌心間輕巧地交互來回捏成圓潤的三角形。大小比起市售鹽飯糰都還要大上一些,侑掂量自己的飢餓程度後指定要吃兩顆。
兩顆鹽飯糰、三顆鹽飯糰分批端上餐桌,雙胞胎坐在餐桌面對面在輕鬆的氛圍下用餐。侑雖然在高中畢業前朝治放話表示不樂見他選擇排球以外的道路,但現在已經成為支持治在廚藝路上繼續走下去的最佳後援之一。
那次侑作為替補上場,替因傷暫時下場的前輩守住艱難的一局,治在比賽後的當晚搭了半小時的車到黑狼只為給他帶來親手做的飯糰和味噌湯。長年精心保養手部的舉球員這才仔細看見,治的手有著不少下廚時受火傷刀割所遺留的不規則疤痕,心裡那股倔強的氣頓時煙消雲散,收下食物表示感謝。
料亭學徒的自由時間少得可憐,看到兄弟願意不生氣收下東西他開心地笑著直點頭,表示要他回去吃了再傳訊息跟自己說感想。
「不用,我現在吃。」侑急忙從袋子裡翻出一顆被保鮮膜包緊的飯糰拆開咬了一口,被水氣蒸軟的海苔、帶有餘溫的香軟米飯和鮪魚內餡交融在一起——像宮媽媽從前為他們做的午餐便當,是家的味道。甚至更好,米的選擇與精準控制的軟硬度使得咀嚼的過程中口裡漸漸嚐出自然的甘甜滋味。侑從沒吃過這種飯糰。
「怎麼樣?」治問。
「……超好吃耶。」侑低頭看看飯糰,又抬頭看看表情得意的兄弟笑得合不攏嘴。
「師傅選的米好,加上我很會煮飯啊。」治伸手捻去侑嘴角邊的飯粒放進嘴裡吞下,明明來之前已經吃過晚餐,看到侑的吃相又讓他餓了起來。沒東西吃的他只好抬手往上揉揉侑圓滾滾的金色髮頂解饞,願這股耀眼的金能夠在球場上長存不敗。
「欸阿治,我下次還要吃到。」
「你下次上場再說,貪吃豬。」治難得看見侑只顧吃,完全不在乎頭髮被揉成什麼德性的乖巧模樣忍不住笑出來。
一個月吃到一次、兩周一次、一周一次………現在,作為首發的侑帶著治一起住進同一個家第一次共進晚餐。坐在他對面吃光三顆鹽飯糰、兩大碗湯的治看著侑因為鹹味襯托米飯的清甜,光是單吃就特別享受的鹽飯糰而喜笑顏開心裡一片柔軟,腹底的飢餓被滿足之後還引出其他層面的慾望。
侑不明白為啥他的兄弟在飯後突然變了個人,抓著自己推到沙發上半躺臥的坐姿就是一頓猛親,半年多來斷斷續續的齟齬彷彿從未存在地重回甜蜜。治柔韌的舌尖滑過侑敏感的上顎惹出呻吟,兩片舌頭在唇齒間相互交纏在一起。
治格外熱情讓侑心神蕩漾,大多都是主動勾引治的他決心重新掌握主動權,伸手往下在對方鼓脹起來的褲襠揉按。就在侑快要解開褲襠拉鍊時,治分開他們難分難捨的雙唇,喘著氣把換了個姿勢坐上沙發,侑則被他抱到自己的腿上跨坐。
「你什麼時候跟爸媽說的?我不是指搬家。」
「……媽媽自己發現的。」長吻後的氣息尚未平復,侑臉上的紅暈又濃了幾分。
侑說起了在高二的一次重感冒。平時身強體壯的他被一場夏季的午後雷陣雨給打敗,社團訓練後沒帶傘只好和治兩人共撐一把結果雙雙淋濕回家的他隔天下午就發起高燒,在學校被治扶著搭公車早退回家。
「老媽——阿侑發燒了。」治撐著身體虛浮無力的治在玄關喊人,宮媽媽聽到聲音急忙從廚房跑出來關心。
想著兩個兒子都淋過雨,一起發作的機率頗高不好再讓治跑腿的宮媽媽於是吩咐治帶侑回房間,她自己出門一趟去買藥。火急火燎的她騎腳踏車到附近的藥局,回到家就聽見兄弟倆的房間傳出不太對勁的聲音。
「阿治、好不舒服……想喝水……」額頭上頂著濕毛巾,燒得睜不開眼的侑躺在下層床上抬手,困難地來回撫摸跪坐在床旁邊的治的肩膀。治把侑扶起來喝水,從旁邊的矮櫃上端去一杯水到他面前。
「我頭好暈又好冷……我想要親親喝水……」
「你在感冒,我怕……」
「那你就不要過來!走開!」侑全程閉著的眼睛滾出大顆淚珠一滴一滴滑落,任性的病人推搡治的胸膛要他離自己遠一點。「我渴死自己就好……」
「阿侑——」
「親親我、抱抱我嘛……我只喜歡阿治一個人,我不要自己死掉——」
最看不得侑生病的治不喜歡聽侑生病亂發脾氣說不吉利的話,但他也知道熱愛排球的侑不會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侑身體特別難受,心裡也孤獨,雙胞胎捨不得其中一方落單,更何況他們在更久之前就已經決定他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治含了一口水,低頭吻住侑哭得亂七八糟的臉,慢慢地把水渡進侑的嘴裡,反覆幾次直到整杯水被喝去大半才停下。
治抱住侑脫去身上被汗水浸濕的校服,再用清水慢慢擦乾他的身體,換上一套睡衣後讓人重新躺下。這次不只一個人躺,治也側身擠進床鋪裡。
「不會死的。你之前說要和我一輩子在一起,不可以先跑。」治把侑身上的被子蓋好,不讓涼風吹到侑。
又過了些時間,侑哼哼蹭蹭地摸上治的身體,哀求著要治和他做,身體裡異樣的難受和渴望糾纏在一起,燒得睡不著覺。治在心生無限的愛憐與情人的撒嬌下做出讓步,獻出單隻手為侑舒緩勃發的生理慾望。一次的讓步只是為了給最終目的鋪路,兄弟倆想著母親還未到家,嗯嗯哼哼地做了……
宮媽媽藉門縫看見此景不敢發出聲音,屏住呼吸離開房前靠在客廳沙發邊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千萬思緒在腦子裡翻騰,數年來種種被她刻意忽略的育兒回憶與兩兄弟的互動細節歷歷在目:宮媽媽這下清楚明白,她的兩個親生骨肉就算是離了她的腹肚,也如同在溫暖的羊水裡兩相依偎永不分離。孿生子的連結如藤蔓枝條般雙雙糾纏,自子宮深處爬升到心臟的位置,拉扯、束緊——
宮媽媽喘出一口大氣,近乎窒息的她臉上佈滿淚水,像是重新活了一遍。宮兄弟房間內的動靜終於消停。
侑其實一輩子都沒打算讓父母知道他和治之間的禁忌,最初是他決心要跨出界線時,便已經做好了獨自承受業火焚燒的準備。但自大病初癒後的他發現媽媽變得敏感多思,應對兄弟倆有些扭捏不自在,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母親到底是母親,侑在一次單獨談話下理解了宮媽媽的真心,做出了讓步和取捨,最終換來許可。離認同尚且遙遠,許可已是最好的解答。
那次宮母找治單獨吃飯,只是想確定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
「只要在這裡,我們就不只是家人、兄弟——也是彼此唯一的伴侶。爸爸媽媽都認可我們了哦、」侑抬頭看看四周,整個家裡都被他們佈置成符合喜好且溫馨的擺設。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要好好慶祝我們在這裡重新活過一遍。治一一吻去侑笑著說的同時正在哭個不停滑落臉頰的淚水,業火再熱也無法燒乾在這之間肆意生長的愛的藤蔓。
